一
公务员考试，门庭若市。有人说是因为大学毕业生难找工作。有人说是因为公务员工作稳定。有人说是因为都想报效祖国。或许是吧，也或许未必。
二
找工作难，莫非考公务员就不难？据报道，许多地方报考公务员都是几百挑一，比企业招聘更要艰难。
三
按常理，青年人未必把工作的稳定放在前面，因为他们青春正富，有的是选择机会，对收入的高低恐怕比稳定更加看重，因为他们正是用钱的时候。二十年前我曾问过香港一些青年找工作的取向。回答是：年轻时想到企业，因为工资比较丰厚，发展天地大；中年以后，想做公务员，因为生活稳定。这符合常理。
四
我们这里的情况有些不同。
要说工资，公务员不比企业差，而且不会有欠薪。工资之外所谓“灰色收入”，随级别的提升、因部门的差异，更是难于说清。除了少数垄断行业，企业职员的薪俸未必可与公务员比肩。
五
要说发展，公务员更是天地无限。
先前，老板吃香的时候，可以留职停薪，利用官场人脉下海闯荡。发了，不妨做大；栽了，可以上岸当他的公务员。
近来，学位吃香的时候，老板们要个学位装点门面还要用钱去买。若有一官半职，取学位如拾草芥耳。何以这般容易？人人心知肚明。
教授、专家可以走穴讲课，当上了处长、司长，一样到处开讲，报酬比教授还高。
出版学术著作已非专家教授的“专利”，倒是教授专家要恭请官员领衔主编，其中奥妙也是行内尽知。
六
出行，公务员有公车可用，自来如此。虽说有级别限制，但也并不妨碍办法变通。从下属单位或“关系户”“借车”，把车挂在下属单位名下，种种花样，都是知者不言。出差，虽说住宿有标准，但挡不住下级出钱超标住房。伙食补助有限，但招待均如上宾，哪里用得到自己掏钱。至于临别礼赆也断无或缺。
七
公务员的吃香，在于手中有权且用权的弹性极大。历次“放权”的改革，最后都是不了了之。涉及利益的权限是从来不肯放的，而这些随权而来的利益，只要不过于贪婪，也为不成文法所默认――古代叫做“陋规”，今世称为“不正之风”。
滥用权力的贪贿之徒太多，面广人众的不正之风，也便无力查究。这也算是“豺狼当道，安问狐狸”。处处都能利益均沾的公务员成为激烈竞争的岗位，也就毫不足奇了。
八
公务员是处理公共事务的。公共事务涉及千家万户的利益。因此公务员除去国家付给他的工资外，在公务活动中，应当一毫私利也不容得，这在法制完善的国家乃是通例。然而公务员手中的权力又使他最有条件以权谋私。为了限制以公共权力谋取私利，事后的查处固然重要，但更为重要的是事先的防范。防范的要义就在于限制权力，尤其是独断的权力。
九
老一辈革命者中，有相当多的理想主义者，因为那时参加革命并无切近的利益，反有性命之虞。等到“咸与革命”之际，投机者便大大增加，因为这时的“革命”，利益获取的机会远远高于风险。在公务员获利机会甚高的时候涌入公务员队伍的，未必都是诚心报效之人。那些抱着获利动机加入的人，扩大获利的欲望冲动，只会更加败坏本已脆弱的政纪堤防。所以，报考公务员“热”，未必值得欢欣鼓舞。
十
缩小公务员手中的权限，使权力的使用公开透明，得到有效制约，受到强化的监督，都是限制。这已是多年来公开宣布的目标，但收效并不明显，那原因恐怕是因为这方面的努力，从设计到施行，都是公务部门自己在做。利益的刚性阻碍了事情的进展，已有的一点进展又在执行中大大打了折扣。自我改革，从来就难。
 |
